我 vs. 机器 — 由 BookTok 评判的战斗？

自从人类对科幻小说和未来科技至高无上的想法着迷以来，我们一直在思考人类是否有一天会被机器取代。随着人工智能正渗透到我们日常生活的多个方面，这个问题似乎越来越像一个“何时”而不是一个“如果”的问题。作为一个一直梦想从事与写作相关的职业的人，我从来不太担心在工作市场上成为机器竞争的受害者。在我看来，AI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人类思维竞争，尤其是当涉及到更复杂的作品时。但如果我错了呢？真正的作家会不会被写作机器挤占？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与人工智能的第一次经历，那是在我担任导师的时候。我正在处理大量的作业，被鼓励使用ChatGPT来帮助我的学生们完成他们的截止日期。当时，我甚至从未听说过ChatGPT，不得不向我的老板询问如何使用它。当我怀疑地键入与我正在处理的作业相关的提示时，我按下了"回车"，准备好迎接什么单调、离题的文本块。逐字逐句，该程序开始产生出让我震惊的、实际上是连贯且令人惊讶的句子。浏览它给我的段落时，让我同样感到惊讶和恐惧的是，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值得得到C的分数。这种经历使我的世界观受到了一定的撼动。如果人工智能在写作方面如此出色，那么别人为什么要雇佣我呢？只要你给它正确的指示，ChatGPT基本上可以帮你完成所有作业，然后你就可以完全忘记我了！

然而，随着我使用该程序的次数越来越多，这种担忧很快就被平息了，我意识到它的缺陷。发送了一些作业以获得反馈后，我注意到那些接受了最多修正的地方是由ChatGPT撰写的。乍一看，ChatGPT能够产生出看起来令人印象深刻、用词丰富且标点完美的作品，但仔细检查后，发现实际上其中很少有实质性内容。每次我复制并粘贴程序生成的任何文本块时，都发现自己必须再次回去并基本上重写整个内容。我的心里的得分再次平衡，我松了口气。人类-1，人工智能-0。

在学术环境之外，生成式人工智能在理论上甚至更没有与人类思维竞争的机会。ChatGPT以及其他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都被编程为只有一个目的，即遵循指令。它们的目的是产生总是“好的”信息，换句话说，政治正确且无冒犯性的信息。这些聊天机器人会拒绝几种与特定主题相关的请求，因为其回应可能是模糊的。聊天机器人必须尽力遵循指令，但也需要取悦每个人，以免用户投诉或遭到诉讼。

然而，问题在于，文学本来就应该具有冒犯性和分裂性。它不是为了讨好，而是为了引发对话，邀请人们讨论。优秀的文学作品—— 有着优秀的角色、对话、语录和结局—— 很少被认为是“好的”。最好的角色并非完美无瑕，最佳的对话和语录可能包含一些冒犯性词语，我们都知道最好的结局（或者我们最想深思的结局）绝不是“他们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许多我们认为是经典的文学作品（如《杀死一只知更鸟》，《麦田捕手》，《洛丽塔》等）都经历过相当多的争议，甚至因为探讨的禁忌主题而在某些地方被直接禁止。AI聊天机器人简直不可能越过那条线，因为它们的程序设计如何。

好吧，目前人类与人工智能的比分仍然是1:0。但是如果这不仅是我们与机器之间的战斗，如果在这场比赛中还有另外一方呢？

因为我们社会的资本主义性质，我们永远不能忽视市场。市场和作家的需求可能完全不同，但对于艺术家来说，跟随市场往往会有更大的动力，因为我们都必须靠某种方式谋生。在这种情况下，文学市场可能直接决定了谁能写出上架的图书。

如果您最近去过任何大书店，您可能会看到一个专门的“BookTok 热门书籍” 部分。BookTok 指的是 TikTok 平台上的一个板块，人们在这里评论和推荐他们喜欢的书籍，以其倾向于推广一些质量略有可疑的作品而闻名。许多人对于“同人小说/ Wattpad”的概念并不陌生—或者对于更成熟的人群来说，90年代和2000年代的“流行小说”潮流也不陌生。这些书籍充斥着情节转折和陈词滥调，所有这一切都包裹在一个极速推进的情节中，正是 BookTok 喜欢的类型。事实是，如今很大一部分书籍市场都受到了 BookTok 的控制。这个标签本身拥有 3870 万个帖子，而且这种病毒般的流行趋势直接转化为现实销量。在英国，使用 BookTok 或 TikTok 关键词进行营销的书籍在 2022 年前四个月的销量总共达到了 220 万册。在美国，纸质书籍通常每年只增长 3 到 4％，但从 2019 年到 2022 年突然跃升至 21％，这要归功于 BookTok。随着这一趋势的发展，出版商已经开始将 TikTok 的病毒传播性和情节设定放在他们营销策略的前沿。

一方面，对书籍进行陈词滥调化是出版业的资本主义胜利，因为纸质书销售的速度比近年来任何时候都要高。另一方面，这是一种创意的悲剧，因为它限制了作者使用可预测的公式。当你阅读足够多某种陈词时，你会意识到书和书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对于从敌人变成恋人来说，总是会有相同的尖刻言辞被抛出来，但在两位主角意识到他们把仇恨误认为是吸引力之前，总会有一种明显的性紧张感存在，然后他们用漫长的接吻来弥补失去的时间。对于从朋友变成恋人来说，一切都是关于暗藏的渴望，选择坦白并可能破坏友谊或保留自己的情感让它们慢慢侵蚀你这个古老的困境。一旦你基本弄清这些陈词的运作方式，你可以从技术上讲想出一些非常详细的指导来撰写下一本BookTok的感动作品。谁会阻止你比如把这些指导喂给一个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并让它为你做大部分的繁重工作呢？在这个以利润为优先的资本主义社会中，出版商和作者利用人工智能来满足更快速、更廉价的需求可能成为现实。

或许更紧迫的问题不是ChatGPT是否能超越人类的写作能力，而是人类是否仍然需要写作。对那种书籍的巨大需求是否最终会推动真正作家退出市场？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想法，不仅因为作家可能失业，优秀文学可能被取代为普通、陈词滥调的作品。这种过度简化和浪漫化特定情节或人生事实的书籍的持续名声，也会对我们对真实生活经验的期望和我们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产生影响。对以陈词滥调为核心的媒体的过度消费可能导致我们将其与现实混淆。

那么，这是我们熟知的文学的死亡吗？嗯，我不会那么说。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 毕竟，时尚总是来来去去。很难预测技术的进化会如何改变文学，但肯定的一点是机器永远无法复制人类头脑和心灵能产生的文字。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继续写作，继续阅读真实的人写的真实故事，以保护优秀文学的纯洁性。我只希望，五年后，我和 ChatGPT 不会为了我的梦想工作岗位而争斗。